摘要:因为这是韩延导演用vivo X200 Ultra拍的一部只有20分钟的短片,原本是没有想要写一篇推文来专门聊的,但在看完这20分钟后,实在惊讶于这部片在有限体量中完成的思考密度,甚至比这两年不少院线片都来得有意思更有得聊,所以忍不住写写。
今晚写一部短片——
《未来赞美诗》
因为这是韩延导演用vivo X200 Ultra拍的一部只有20分钟的短片,原本是没有想要写一篇推文来专门聊的,但在看完这20分钟后,实在惊讶于这部片在有限体量中完成的思考密度,甚至比这两年不少院线片都来得有意思更有得聊,所以忍不住写写。
下面是视频,推荐大家现在就点开看开,反正又不花钱。
片名《未来赞美诗》,一部讲「未来」的软科幻题材,在叙事上这部片完成了一件很难的事情——把绝对感性的亲情故事和绝对理性的科技讨论做了一个很有效的相融。
片子以一个极具未来感的设定为支点:在未来,科技可以提取逝去的亲人的记忆,将记忆实体化,让活着的人可以通过付费的方式反复进入。
这给了韩延很大的发挥空间。因为这一设定本身就是韩延在创作层面的一体两面,他擅长拍那些以细节专长的情感,比如他的生命三部曲,他也会拍以游戏感为主的软科幻,比如《动物世界》。
以及片子里演员的表演都很不错,尤其是叶童,又复现了《我爱你!》里那种等级的演技。
下面跟大家细聊聊这一部。
正文
先来聊聊片子里理性和感性是如何结合的。
一方面是靠设定。
片子在科幻层面的设定是,人的记忆可以被摄取、储存,以及在死后被亲友读取、重温、体验。这一技术虽然是虚构的,但它试图去达成的目标,是无比贴近现实的——不为了“复活”,而是“重温”。
不是关于未来,而是关于现在的伤口。
这个游戏也因此成了爱的游戏,这是巧思,但这很容易滑向煽情,成为套着科幻壳子的亲情片,但这部并没有——韩延同步放大了“记忆收费”这个点,去做批判,讨论科技伦理。所以,让催泪的关于爱的科技又变得令人思辨起来。
另一方面是靠反转。
这一反转还不是事件的反转,是身份的反转。
片中赵欢欣(叶童饰)、李星云(张新成饰)母子的亲情是情感主轴。在最开头,片子搞了个有迷惑性的错位,年轻的李星云陪身体不容乐观的母亲赵欢欣去看病。随后,当推销记忆永生卡的王顾问(任彬饰)出现在医院时,观众会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是一则“送别母亲”的故事。
然而,片子很快通过一次不动声色的镜头切换揭示出真相:真正离开的不是母亲,而是儿子。当李星云背着赵欢欣路过公园,儿子的脚步突然静止,记忆体验暂停,赵欢欣回到现实。这场母子互动,不是现实,是一段预录记忆。
看起来仍活着的儿子早已去世,而那个身体虚弱、步履蹒跚的“病人”,才是在现实中苟延残喘的生者。“失去长辈”的叙事路径屡见不鲜,韩延来了场一种死亡秩序的反转:儿子的生命已终结,但母亲的告别还在持续。
这就带来了一种强烈的感性震撼,我们一开始以为的“儿子陪母亲走完最后一程”,其实是”母亲困在儿子死亡的回环中”,无法自拔。
那么,在软科幻题材中采用理性与感性结合的方式,给片子的表达带来了什么好处?
答案是,正是因为将冷静的科幻设定与极具共鸣的情感体验交织在一起,影片才能在讨论技术的同时,不让人失去共情的入口。
相比于其他科幻题材中常见的冷峻、甚至带有敌意的视角——比如对人工智能的警惕、对系统失控的担忧。《未来赞美诗》不是先提出一个技术问题再追问其后果,而是用爱与失去的真实痛感,把人带入科技的情境中,然后让观众从“理解科技”转向“理解自己”。
科技在这里不再是为了所谓什么生活的便捷,而是为感情去找一个寄身之处,来满足“再见一面”的深切渴望。
这是一种极具吸引力的科技想象:你无法改变亲人已逝的结局,但你可以选择“重温过程”。而这一设定之所以能成立,不是因为技术多先进,而是因为人类的痛苦太真实、太强烈。
片中在对这项技术的呈现上,没有花时间去解释技术原理,使用者亦不关心这一点,只在意是否能再现过往的片段。科技在赵欢欣身上,不是未来主义,而是非常私人的情感需求。
这也是赵欢欣在片尾处选择体验的记忆片段时,选一个看似毫无情节的五秒钟的原因。在不断重复的五秒钟里,李星云推开家里略显老旧的房门,对她喊,“妈”。而她,藏在衣柜里,透过缝隙凝望着自己的儿子。
这个片段让我觉得很动人,赵欢欣可以自己选择任一片段进行回放,但她却选了这五秒钟。这一个平淡至极的瞬间,其实是最难以忘怀的——那是他曾经“还在”这个世界上、最自然地存在于她身边的日常证据。
《未来赞美诗》在给予科技以诗意的可能性之外,也给我们看残酷的另一面——当技术化发展到极致,连情感都被量化、商品化。
片中的“无名科技”并不是一家公益机构,而是一个商业化运作的公司。它将人的记忆变为计费内容,并且用“员工福利”作为吸引个体加入的筹码。
片中的王顾问,他之所以成为无名科技的销售,就是因为失去了女儿。公司许诺,只要他每月完成既定的销售指标,就可以进入女儿的记忆,与她“再见一面”。为了这个“员工福利”,他不断劝说陌生人植入芯片,完成KPI。
就这样,赵欢欣母子成为王顾问KPI中的一环。接着,赵欢欣为了反复见儿子,不惜花完所有存款甚至儿子去世的赔偿金。当她的经济力耗尽,情感却仍未得到安放,她走上了和王顾问一样的路——从消费者变成了劳动者。从体验者变成了推动这项业务继续扩张的销售员。
这是整个系统中的“闭环设计”:你越痛苦,就越愿意付出代价;你越依赖情感慰藉,就越容易被这个制度吸纳,然后你会主动去吸纳更多的人进这个系统。
韩延在片子里没有去直接正面批判技术,而是给我们看,人是如何在科技的催化下走入极端的情感依附困境——
当科技提供了无限的回看、重逢的错觉,它也封锁了情感的自然出口。赵欢欣在反复进入那段五秒的记忆时,表面上是“与儿子相见”,实则是将自己困在永恒的哀伤里。科技没有帮她“向前走”,而是让她在一个数据生成的幻觉中打转。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将始终无法学会真正的告别。
片子最耐人寻味的一点是,这项看似人性化的技术从未宣称它能“治愈”,它只是“播放”。而母亲在不知不觉中用完了“观看配额”,才发现这场科技赠与是有条件、有时限的。科技确实缓解了痛,但不是为了让你痊愈,而是为了让你依赖。
技术无关道德,它只是中立的工具。在资本和需求的共同作用下,科技系统悄无声息地接管我们自主悲伤的权利,主动的缅怀都变成了被动的沉溺。
韩延在片子里的另一大力道,是阶层困境的放大。在这个看似人人可及的“数字缅怀”系统中,影片冷静指出——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到死去的亲人”,也不是每个死者都有机会被“记忆”。
李星云死于工地事故,他的母亲不得不拿出赔偿金才能体验儿子的记忆。而更多无名者,则可能被完全遗漏在这场“数字永生”之外。
但甚至有人为了一只宠物都能提取记忆,片子里有一段剧情,是去提取一只宠物仓鼠的记忆,而这比体验人的记忆还要贵——这一荒谬的情节,直指社会资源的极度不平等。
最后,那位常常在公园里念「未来赞美诗」的人,面对赵欢欣想让他植入芯片完成她这个月的KPI时,他说,如果还有位置,就把芯片埋进去吧。然后他低下头,他的后脖已经植满了芯片。有抑郁症研究实验室埋的记录神经元反应的芯片,有游戏公司埋的记录感官反应的芯片……
人的身体仿佛都不属于他个人,而是让位于某种更大的逻辑运行,就这样成为运行中的耗材。
在影片中被反复吟诵的「未来赞美诗」里,有一句是“不要解释,只要赞美。这是文明传达出的善意,这是缸中之脑的真诚告白”。
乍听之下,像是一句诗意的箴言。细细一想,这几乎是一种不容怀疑的赞美、一种拒绝思考的姿态。“缸中之脑”,说的是人类无法确认自己的认知是否源自现实。我们为科技赋予神性,反复“赞美”它给予的慰藉与幻觉,却不敢质疑其操控与异化。
看完整部片,再回头看片名——《未来赞美诗》,在字面上的理想主义包装下,藏着某种隐秘的警告。
当我们停止质疑、习惯歌颂之时,可能已经悄然走入“缸中之脑”的幻境。
来源:老夏看商业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