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九十年代初的某一天开车回家的路上，康纳·奥布莱恩发现自己又陷入了一个熟悉的情境：独自一人在车里大笑。因为他看见了一块从未见过的广告牌。他已不记得广告牌上的具体细节，但有一个词让他印象深刻：“上面只写了‘单轨列车’。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三十年后，康纳·奥布莱恩回顾了《玛姬大战单轨列车》的创作过程与遗产，这是有史以来最好的《辛普森一家》——乃至情景喜剧——剧集之一。

在九十年代初的某一天开车回家的路上，康纳·奥布莱恩发现自己又陷入了一个熟悉的情境：独自一人在车里大笑。因为他看见了一块从未见过的广告牌。他已不记得广告牌上的具体细节，但有一个词让他印象深刻：“上面只写了‘单轨列车’。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这块巨大的广告牌完全莫名其妙，但奥布莱恩却把它看作是一个自我成笑话的完美例子。“单轨列车对我来说总是很搞笑，因为它们是对未来的一种虚假的承诺，”他说。“它其实就是一辆有轨电车，对吧？”

这位年轻的《辛普森一家》编剧提出了一个关于这种新奇交通方式的故事构想，而它很快就变成了有史以来最出色的情景喜剧剧集之一。《玛姬大战单轨列车》在本月迎来播出三十周年，它向世界发出警告：当心那些用迷人魅力兜售荒谬而浮夸方案的男人——尤其是针对那些根本不需要修复的问题。剧集讲述了一个名叫莱尔·兰利的迷人骗子来到小镇，他说服手头宽裕的斯普林菲尔德建造一条“像云朵一样轻柔滑行”的列车。然而，自然地，他是个骗子。而就在这套光鲜却破烂的系统启动后不久，“一切都彻底完蛋了”，正如奥布莱恩所说。

这一集是这部开创性动画的第一个真正的盛大篇章，而该剧最初只是被设想为一部温馨的家庭喜剧。无论在视觉还是叙事上，它都是一集拓展《辛普森一家》世界格局的作品，超越了最初几季的框架。所有那些令人引用不绝的台词、视觉笑料、流行文化的致敬、宏大的场景设计以及朗朗上口的歌曲，共同组成了一个出乎意料（并且永远）充满先见之明的故事。这一集如今几乎成了现代江湖骗术的代名词：每当一个华而不实的新型交通系统、一个耗资数十亿美元却碍眼的工程，或是一桩只让公司高层富起来的交易出现时，人们都会拿它和兰利那辆货真价实、通电驱动、六节车厢的单轨列车相比。“我很享受《辛普森一家》的文化影响力，”参与制作《玛姬大战单轨列车》的电视编剧兼制片人杰夫·马丁说。“如今如果要用某种简洁说法来指代一个不诚实的推销员、一个行骗高手，那就是单轨列车推销员。”

奥布莱恩并没有预料到这一集能像今天这样长久流传下去。“如果你能对28岁的康纳说，‘我知道你现在开着一辆福特金牛座，你的办公室里奇怪地很冷，你在福克斯片场，下着雨，而你周六还在这里。然后你开车回家的路上会去一家中餐馆，一个人坐在桌边吃饭，继续在你的法律记事本上胡乱写着，[而有一天你会在好莱坞露天剧场表演这一集中的片段]，’”他说。“如果你当时告诉我这些，即便是现在我在和你说这话时——我的脑子也完全无法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在马萨诸塞州布鲁克莱恩长大的奥布莱恩，从小便培养了两种伴随一生的痴迷。第一种是《音乐人》。这部根据梅雷迪思·威尔森百老汇热门音乐剧改编的1962年电影，由罗伯特·普雷斯顿主演，他饰演的骗子哈罗德·希尔假扮成一名军乐队指挥，企图欺骗爱荷华州河城毫无戒心的市民。当奥布莱恩第一次听到普雷斯顿那首震撼全场的《你有麻烦了》时，这首歌便深深钻进了他的脑海。“我一直想扮演罗伯特·普雷斯顿的角色，演唱《麻烦》这首歌，”他说。“我就是太喜欢《麻烦》这首歌了。”

奥布莱恩的另一种执念是电影制作人欧文·艾伦的作品，他拍摄了像《海神号遇险记》和《火烧摩天楼》这样的灾难片。它们都遵循着固定的公式，但却极具娱乐性。“开头总是充满无限美好承诺，”奥布莱恩说。“‘我们建造了这座奇妙的摩天大楼！’电影里会有很多关于摩天大楼的讨论，然后总会有一个不祥的警告：‘你应该担心电力系统和烟雾报警器。’但大家都说，别担心！接着，总会出现那一幕：所有的明星被请来参加盛大的开幕式。”

然后，一切都会彻底崩坏。

“在某种程度上，这些东西都在我脑子里翻腾着，”奥布莱恩说。而把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正是一辆太空时代的列车。“故事展开得非常自然，因为一旦你有了一个像《音乐人》里的推销员来卖你一条单轨列车的点子，你就知道荷马一定会赞成，全镇的人都会赞成。……那么，谁会反对呢？不是玛姬就是丽萨，因为她们才是理智的那一类。对我来说，玛姬就是那个理智的声音，她会感觉到这不明智。故事的第一部分是《音乐人》，第二幕则是一部欧文·艾伦的灾难片。”

奥布莱恩很喜欢自己的这个构想，只是他并不确定同事们是否会喜欢。但当他把点子拿给节目统筹迈克·赖斯和阿尔·简时，他们笑了。他把它收在心里，直到一次编剧集体故事会议上，大家向执行制片人詹姆斯·L·布鲁克斯推销创意。如果布鲁克斯喜欢一个点子，聚会的酒店房间里就会有人敲锣。“我提出一个点子，”奥布莱恩回忆说，那时的自己是个瘦高的新面孔，留着一头蓬乱的红发。“詹姆斯·L·布鲁克斯的笑声非常独特。他开始笑了……锣声响起。然后我又提了第二个点子。效果也很好，又被敲了锣。当时有一部分的我觉得，‘见好就收，趁早走吧。’”

然后，奥布莱恩记得简插话道：“跟他说说单轨列车的点子。”

“我当时心想，‘呃，算了吧，’”奥布莱恩说。“然后又想，‘反正你已经有两个过了，为什么不说呢？没什么压力了。’我很庆幸那不是我第一个提的点子，但我还是说了出来。”果然，布鲁克斯笑了。然后：锣声响起。“从那一刻起，这就是我想写的那一集，”奥布莱恩说。“我只想写单轨列车。”

虽然《玛姬大战单轨列车》反映了奥布莱恩的喜剧风格，但它的创作过程，就像所有经典《辛普森一家》剧集一样，是集体努力的成果。“需要强调的是，我当时觉得自己有一个不错的提纲，里面有些好点子。可突然间你身处一个房间，和[约翰]·斯沃茨韦尔德、[乔恩]·维蒂、乔治·迈耶、杰伊·科根、沃利·沃洛达尔斯基、杰夫·马丁、赖斯和简在一起。每个人都在抛出很棒的想法，”他说。“我认为这就是这部剧的神奇之处：大家以一种非常群体化的方式聚在一起。这让我觉得很有趣，因为我来自《周六夜现场》，在那里你都是独自创作小品……竞争性要强得多。”

当写到自己的《你有麻烦了》版本时，奥布莱恩去了洛杉矶的一家图书馆，借来了《音乐人》的黑胶原声。他和老友马丁（他们自哈佛《滑稽刊》时期就是朋友）一起听。“我们知道它必须有那种感觉，”奥布莱恩说。

马丁回忆起奥布莱恩曾来到他的办公室，分享自己写出的歌词，比如辛普森爷爷与兰利的一段对话：

“是魔鬼派你来的吗？”
“不，尊敬的先生，我坦诚以待。”

“他就是知道自己抓住了好东西，”马丁说。作为《辛普森一家》的多产词曲作者，他帮忙为奥布莱恩的歌词配上了那种推进感十足的简洁旋律。“就像是，‘咚，咚，咚，咚，搞定。’”

《单轨列车之歌》是这一集的重头戏，莱尔·兰利用它来说服斯普林菲尔德投资建设一条光鲜亮丽的新列车线路，而不是去修复那条严重受损的主街。而没有人比菲尔·哈特曼更适合演唱这首歌了。他是一位多才多艺的配音演员，早已展现出饰演骗子角色的天赋，比如好莱坞过气明星特洛伊·麦克卢尔，或是油滑的律师莱昂内尔·赫茨。“他特别擅长的一点就是那种虚张声势和自信感，”奥布莱恩说，他和哈特曼在《周六夜现场》时期就已经相识。“我记得在SNL时，每当他走进一个房间，看到我正和格雷格·丹尼尔斯、罗伯特·斯迈格尔、鲍勃·欧登科克坐在一起，他会说：‘嘿，伙计们。’我们会回一句：‘嗨，菲尔。’然后他会接着说，‘保持状态，小子们。继续保持状态，继续走下去。’他就是那种潇洒、自信、圆滑、镇定的人。”

和哈特曼一样，兰利也是那种催眠般自信的人。似乎没有什么能影响他。“你会意识到，是的，菲尔完全可以成为《音乐人》的主演，”奥布莱恩说，“而且他会演得出神入化。”

除了一个富有魅力的反派之外，《玛姬大战单轨列车》的编剧们还希望找一位和“未来”相关的客串明星。最初，原定人选是乔治·武井，他在《星际迷航》中饰演苏鲁。然而，他拒绝了出演斯普林菲尔德单轨列车开幕庆典大元帅的邀请。

“我们都惊呆了，”奥布莱恩说。“‘你什么意思？乔治·武井说不？!’我当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后来我们得知，乔治·武井当时以某种方式隶属于旧金山交通局。他觉得这可能是在嘲讽公共交通。”

第二天，奥布莱恩的上司让他振作了起来。“我路过阿尔·简的办公室，他说，‘伦纳德·尼莫伊答应出演了，’”奥布莱恩回忆道。“我说，‘什么？这更棒啊。他的地位比苏鲁高。这太好了。’”

能与斯波克本人合作，让奥布莱恩回到了童年时光。“那时我躺在父母客厅的地板上，在阴郁的波士顿七十年代里看着无穷无尽的重播，如今他就在眼前，”他说。“那一刻电光火石般的感觉。他没有多少台词，但我能在录音棚里见证他配音，这成了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之一。我不在乎这一生能见到多少名人，能在现实中见到你童年时在电视上看着长大的人，这种感受胜过一切。”

那时，奥布莱恩已经开始想象这一集的画面会是什么样子。导演里奇·摩尔、总监大卫·西尔弗曼以及节目的动画师们此前没有这样宏大项目的模板，但他们很享受这个挑战，花费无数小时从零开始打造一部动作电影的场景，还要配上一个运作中的交通系统。

“我当时觉得，‘噢，这真的是一个完全属于我的点子，我对它有些自负。我真心希望它能完成，如果能看到成品我会非常激动，单轨列车到底会长什么样呢？’”奥布莱恩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真的能实现。”

1993年1月14日，在《辛普森一家》壮观的第四季播出中途，福克斯电视台播出了《玛姬大战单轨列车》。它正如奥布莱恩所设想的那样离奇古怪：开场笑料是一段荷马演唱的《摩登原始人》主题曲恶搞版，这是执行制片人山姆·西蒙提出的点子，完全和剧情毫无关联——而从这一刻开始，这一集变得越来越疯狂。

在伯恩斯先生因在公园倾倒核废料被罚款三百万美元后，小镇召开了一场如何使用这笔钱的会议。接着就是《单轨列车之歌》，由兰利与对交通系统充满好奇的斯普林菲尔德居民进行问答式的唱和。即便是最无意义的歌词——“威格姆说，‘我的布丁罐上的拉环掉了，’这和其他人问的问题完全没关系，”奥布莱恩说——依然很搞笑。

最终，玛姬的调查揭露了兰利是个骗子，他的单轨列车系统则是一台刹车有问题的废物。但在此之前，剧情进入了欧文·艾伦式灾难电影的环节。荷马作为新聘的列车长，与驾驶舱里的一家负鼠成为朋友，最后靠着一家甜甜圈店的招牌当锚拯救了局面。作为《辛普森一家》正式拥抱超现实主义的标志，尼莫伊在最后通过“传送”离开了场景。

不久之后，奥布莱恩也离开了斯普林菲尔德。那年春天，NBC聘请他主持《深夜秀》。“某个时刻，一股巨浪把我从辛普森的世界冲走了，”奥布莱恩说。“我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面对一堆新问题，竭尽全力去让我的深夜节目顺利启动——并且活下来。”

然而，《玛姬大战单轨列车》一路跟随奥布莱恩，从洛杉矶，到布罗克韦，再到奥格登维尔，再到北黑弗布鲁克，最后到纽约市。“我记得有个早期的粉丝经常在洛克菲勒中心附近徘徊，他穿着一件手工制作的夹克，上面画着单轨列车，”他说。“这让我得到了一些安慰。美国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我觉得当时他们对我并不怎么满意，毕竟我是大卫·莱特曼的接替者。但这里有一个粉丝，也许只是因为喜欢单轨列车那一集才来看《深夜秀》。”

即便在经历了跨越多个电视网、持续数十年的深夜节目生涯后，奥布莱恩也从未“跳下单轨列车”。2014年，简打来电话，说创作者马特·格勒宁和布鲁克斯希望他替代已故的哈特曼，在《辛普森一家》“登上碗形剧场”演出中，与洛杉矶男同志合唱团一起演唱《单轨列车之歌》。“嗯，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奥布莱恩说，“那就是答应。”

关于这一集的引用永远让奥布莱恩感到开心。一次在玫瑰碗跳蚤市场闲逛时，他的朋友发现了一张装裱好的旅游海报，上面画着荷马和单轨列车。“上面写着，‘像云一样平滑滑行，’”奥布莱恩说。“我当时就说，‘你必须帮我买下来。’而且价格并不贵。现在它挂在我家里，每次看到我都会忍不住笑。”

不过，每当骗子欺骗公众时，人们似乎都会提到《玛姬大战单轨列车》，这一点仍然让奥布莱恩感到惊讶。毕竟，这个点子最初只是从非常非常小的灵感开始的。

最近一次回马萨诸塞州时，他发现了一些箱子，那是他在1993年得到《深夜秀》工作后，从洛杉矶的公寓寄回父母家的。“它们就像时间胶囊一样，”他说。“我打开这些箱子，开始翻找。”在其中一个箱子里，他找到了一本自己在《辛普森一家》时期用过的法律记事本。在第一页的中间位置，潦草写着一个词：

“单轨列车！”

来源：范德彪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