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彭斯太太和她的白鞋子离开了。两天前走的,楼梯顶头的那间屋子空了,梳妆台不再乱扔着化妆品,熨衣板终于收了起来。只剩下零星几枚发卡和薄薄一层爽身粉。第二天特鲁丝来了,带着两只手提箱,双颊通红。三月天还很冷。克里斯托弗跑去厨房看她,假装是偶然路过。“你会开枪打人吗?
彭斯太太和她的白鞋子离开了。两天前走的,楼梯顶头的那间屋子空了,梳妆台不再乱扔着化妆品,熨衣板终于收了起来。只剩下零星几枚发卡和薄薄一层爽身粉。第二天特鲁丝来了,带着两只手提箱,双颊通红。三月天还很冷。克里斯托弗跑去厨房看她,假装是偶然路过。“你会开枪打人吗?”他问。
后来他们得知她是荷兰人,没有工作许可证。房子里乱作一团。“我每周可以付你一百三十五美元。”格洛丽亚告诉她。
起初克里斯托弗不喜欢她,但很快,堆在厨房台面上的盘子都洗干净收了起来,地板也打扫过了,事情基本上恢复了正常—清洁女工每周只来一次。特鲁丝干活不快,但很卖力。她肯洗衣服,身为注册护士的彭斯太太可不愿干这个。她会购物,烧饭,照看克里斯托弗。她是个勤恳工作的人,十九岁,面色暗沉。格洛丽亚送她去南安普敦的伊丽莎白·雅顿美容院打理皮肤,每个礼拜一外加一个晚上给她放假。
特鲁丝渐渐了解了。这座由马车房改建而成的大房子是租来的。格洛丽亚二十九岁,喜欢睡懒觉,起居室的地毯上不时会出现烧坏的窟窿。克里斯托弗的父亲住在加利福尼亚,格洛丽亚有个叫内德的男朋友。“那个王八蛋,”她常说,“不把欠我的钱还完,他打死都别想再见克里斯托弗一眼。”
“就是。”内德说。
天气转暖时,可以看到特鲁丝出现在村里这家或那家商店,或者从街上走过,后面跟着克里斯托弗。她看上去很沉闷。那时她已经结识了另一个女孩,一个法国女孩,也是做换工的,她们会一起去看电影。昂贵的汽车从抽枝吐绿的树下掠过,一周比一周多。特鲁丝开始带克里斯托弗去海滩玩。格洛丽亚会目送他们离开。她通常还穿着她的浴袍。挥挥手,喝着咖啡。她很幸运。所有朋友都这么说,她自己也知道:特鲁丝是难得的好手。她已经把自己变成了这个家的一员。
“特鲁丝知道去哪儿弄到宠物老鼠。”克里斯托弗说。
“弄到什么?”
“小老鼠。”
“老鼠。”格洛丽亚说。
他正在看她化妆,看得入神。她的脸几乎碰到了镜子,全神贯注地,把长长的睫毛轻轻往上挑。她有一大蓬金色的头发,上唇有颗痣,上面长着几根毛没拔,前额上有个小疤痕,但除此之外那是一张漂亮的脸。她的初次亮相总是引人惊叹。之后你也许会留意到她纤细的腿,她称之为贵族的腿,她母亲的也是这样。夜色渐深,她的完美也随之衰减。光泽从她唇上消失,耳环也弄丢了。公路巡警全都认识她。几周前她参加完聚会,回来的路上把车开进了一道沟,凌晨三点沿着乔治卡路走回了家,为了从厨房的门进屋敲碎了两块玻璃。
“她的朋友知道去哪里弄。”克里斯托弗说。
“哪个朋友?”
“哦,只是个朋友。”特鲁丝说。
“我们见过他。”
格洛丽亚的眼睛从镜中的同一双眼睛上移开,在特鲁丝身上停留了片刻,特鲁丝也在专注地看着她。
“我可以养几只老鼠吗?”克里斯托弗央求道。
“什么?”
“求你了。”
“不可以,宝贝。”
“求你了!”
“不,我们自己的老鼠已经够多的了。”
“在哪儿?”
“满屋子都是。”
“求你了!”
“不行。别闹了。”接着她漫不经心地对特鲁丝说:“是男朋友吗?”
“不是我的什么人,”特鲁丝说,“只是见过。”
“好吧,那你记得要留点儿神。你永远不知道见的是个什么人,得当心。”她微微后退一点,仔细端详自己那双大大的、描了黑色眼线的眼睛。“就感谢上帝你不在意大利吧。”她说。
“意大利?”
“在那儿你都没法上街。出门去买双鞋都不行,他们全都会贴上来,动手动脚的。”
那是在迪安德鲁卡超市外面,克里斯托弗坚持要自己拎口袋,但刚出门就把袋子掉在了地上。
“哦,你看看,”特鲁丝恼怒地说,“我告诉过你别弄掉了。”
“我没弄掉。是它自己掉的。”
“别碰它,”她警告说,“有碎玻璃。”
克里斯托弗盯着地面。他体格很结实,头发剪得短短的,下巴上有一道浅浅的沟,跟他那个被驱逐的父亲一样。人群从他们身旁走过。特鲁丝很气恼。天气炎热,店里全是人,她还得再进去一趟。
“看来出了点小事故,”一个声音说,“嘿,你打碎什么了?没关系,他们会给你换的。我认识收银员。”
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了,对克里斯托弗说:“这次你能拿稳了吧?”
克里斯托弗没吱声。
“你叫什么名字?”
“嗯,告诉他吧。”特鲁丝说。又过了一会儿,她说:“他叫克里斯托弗。”
“可惜今天早上你没和我在一起,克里斯托弗。我去了个地方,那里养了很多老鼠。你见过吗?”
“在哪儿?”克里斯托弗说。
“它们会乖乖坐在你手里。”
“它们在哪儿?”
“你不可以养老鼠。”特鲁丝说。
“不,我可以。”他们往前走的时候他不停地重复。“我想要什么都可以。”他说。
“安静点。”他们在他头顶上说。快到街角时他们站了一会儿。他们继续聊着,克里斯托弗没有作声。他感到头发被人扯了一下,但没有抬头看。
“说再见,克里斯托弗。”
他什么也没说。他不肯抬起头来。
下午三点左右,太阳像一座火炉。与之相比一切都显得黯淡,地平线消失在热气中。海滩远处有几座堂皇的宅邸,其中一座跟前有面大旗在飘扬。特鲁丝在沙滩上吃力地走着,克里斯托弗跟在后面。最后她终于看到了自己在找的东西。沙丘上有个坐着的人影。
“我们要去哪儿?”克里斯托弗问。
“上去就到了。”
克里斯托弗很快就明白了他们要去哪儿。
“我有老鼠。”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是吗?”
“你想知道它们的名字吗?”它们其实是两只绝望的沙鼠
来源:原鄉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