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天是妇女节,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有一篇与之相关的推文,或者是女性议题的讨论,或者是女性主题的征集互动,不过这一次我们不需要想具体的选题了,因为最合适的现成素材已经有了:
今天是妇女节,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有一篇与之相关的推文,或者是女性议题的讨论,或者是女性主题的征集互动,不过这一次我们不需要想具体的选题了,因为最合适的现成素材已经有了:
《还有明天》在今天上映了。
作为女性题材电影,它的主题和故事跟妇女节在意义上有着高度重合:
电影讲的是二战后的时期,一位备受父权压迫的普通女性,为何最终舍弃自己逃脱的自由,决定为集体女性争取权益。妇女节的起源和发展与之相似,都是女性不断毅然起身,共同对抗结构性压迫,比如1917年3月8日,俄国彼得格勒的女工,举起“三八”节的战斗红旗,举行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反对沙皇制度、反对饥饿的游行示威。
1995年,由189个国家政府签署的《北京宣言和行动纲要》,将目标5“实现性别平等并赋予所有妇女和女孩权力”纳入《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
它们的核心是一致的,就是描述了女性从被动到主动争取权益的转折,不同的是,电影是以个体视角为引,试图去进行一次紧贴女性实际处境的讨论,去聊这样的转折为什么会发生,以及转折发生的必要性到底在哪。
今天我们既是在聊电影,也等同在又一次强调和回答,妇女节为何需要被继续重视和讨论。
一、为何发生?
说回电影,要聊转折为什么会发生,需要更具体地理解这个转折指的是什么。
电影讲的是二战后的罗马,普通中年女性迪莉娅(宝拉·柯特莱西 饰)四处受困,被丈夫家暴、被家人当作佣人使唤、外出工作也被看轻,只有闺蜜和旧情人能带她短暂脱离烦恼,旧情人决定离开罗马,她也决定要面对自己的处境。
观众很容易就被代入这种叙事,以为她也将一同逃离,转折就在这里发生了,她拿着自己的选票,行使了女性得之不易的投票权。
这种转向,乍看起来是概念先行,但其实并非如此,纵观全局,女主的决定是一种必然,电影从多个维度进行了铺垫。
首先很多人可能没注意到,除了显然的暴力和困境之外,电影描述了怎样的家庭「日常」。更具体点说,是家庭中的男女性分别拥有着怎样的日常。
在迪莉娅所处的家里,男性均泰然自若,没有非做不可的事,就像迪莉娅丈夫伊万诺可以随时抽烟,可以不加解释就出门玩乐,可以随着自己的性子做事,家等于提供了他一处无需拘束、自我舒展且没有道德束缚的空间。
反观女性,迪莉娅从起床开始就进入了一个家庭佣人的身份,洗澡后穿上得体的衣服和围裙、摆放茶具、开灶烧水、为上学的孩子准备午餐。有一个狠辣的细节是,电影里出现了四次吃饭场景,只有迪莉娅几乎都是站着的,倒茶,拿调味料,伺候餐桌上所有人。
只有很偶然的跟好友见面,偷偷抽一根烟才得以找回短暂的自我。
包括女儿也一样要叫弟弟起床,帮忙拾掇两个弟弟的衣服,和他们挤在一个房间睡觉。
家对于她们而言是剥削和物化的起点。
这样的差异刻画,无疑带出了导演对一个默认现象的有力批判:在父权压迫环境下的普通家庭里,我们所说的“日常”,是以女性牺牲自己的日常来支撑的。
女性就像弹簧一样被不断按压,若不蓄力反弹,只能彻底没了声音,而从迪莉娅有意地观察态度强硬的女店主“听着,这里没有男人”,有意地对照女儿和自己的处境来看,迪莉娅的自我显然是没有完全熄灭的那一种,前面的逆来顺受都是一种雪山将崩的铺垫。
同时导演通过多种技法设计,还制造了很多错位,来强化转折发生的动因。
这种错位并不在于说事情不合理,相反是说,人物的许多行为合情理,能找出理由解释,却又隐隐带着不对劲。
最明显就是前期的那场家暴戏,丈夫对迪莉娅的殴打,迪莉娅的惊恐、推拉和反抗,是通过相互配合的双人舞来表现,配乐也是反差极大的抒情,歌词“没有人,我发誓,没有人能给我整个生命中的礼物,和你在一起时,那无尽的喜悦”。
从叙事意义来说,你当然能想到理性的解释,它是在用艺术和暴力的荒诞交融,呈现家暴的日常化,同时巧妙规避了对受害者的二次剥削,但感性也很可能同时发作,认为这场戏存在着不和谐和不合适。
类似的这种能理解的违和感,电影里还有很多,比如迪莉娅被丈夫长期当作满足暴力、欲望和生殖需求的工具、被公公揩油,但都选择不反抗,女儿明确地看见了母亲受苦,却没有施以援手,而是选择向母亲发难。
为什么要不断刻意制造这种错位,就是为了让观众看得不舒服而加深共鸣吗?
这可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这些所有关于具体的人的桥段,之所以我们能找出理由来理解,又同时会感觉不对,那是因为这里面有且仅有一个可用的逻辑。
就是当父权制社会成为一种默认和前提的时候,女性个体的选择都会显得可理解,但没意义。
女性无论有没有自主意识,无论是否归顺于环境,压迫都不会消失,很难得到根本改变。
就像舞蹈戏的设计,里面共有两场,家暴这场是虚的,后一场是实的,丈夫因为听了自己父亲更为保守封建的劝诫,决定换个方式对待迪莉娅,但结果都是为了“更好地”管教迪莉娅,所以他邀请迪莉娅起舞,迪莉娅当然并没拒绝。
这就跟前面那场完成了意义上的互证,无论施暴以什么形式来表达,看上去跟暴力的相关性是强还是弱,权力都始终存在,迪莉娅只能配合,只能跟随着权力的形状被拉伸,变形,成为傀儡。
包括人物的言行也是如此,如果迪莉娅选择逃离家庭,那么受难的就是女儿,女儿如果选择帮助母亲,也只会一同被殴打,而不是减轻母亲之苦。
他们都处于一种左右走不通,又或者说左右怎么走,都不会动摇困境根基的境地之中。
因此迪莉娅最后决定使用投票权,就是从被动的等待和接受,转为主动求助,拒绝了旧情人的个体帮助,加入跟自己有着同等向往的女性群体,推翻前提,寻找让一切重回平等的可能。
二、主动之必要
关于这种转折发生的意义,电影也给出了隐秘而充分的线索来暗示。
片里有两重彼此呼应的关系设计,一重是门里和门外。
门作为外界和小家的间隔,在片子里完成了对社会表面和内里的象征。
门的外面显得安宁和平,迪莉娅丈夫会和和气气打牌,迪莉娅可以和闺蜜抽烟谈笑,人们还偶尔会在街上一起跳舞。
但门内的女性处境,是更关键的叙事中心,迪莉娅每次被家暴,都是丈夫狠狠关上门作为信号,他们的孩子和邻居都对此形成了习惯,甚至是漠然。
这便是以存在婚姻关系的一个普通家庭,来揭示当前所谓平和氛围的虚假,没有任何人能保证一扇门被关上后,会发生什么,家庭作为社会的最小单位,家庭的背面便等同于社会的背面。
在这一基础上,迪莉娅逃离一扇门,也只可能是逃进另一扇相同的门,活在弥散分布的父权压迫之下,这是和她当下的痛苦一样确定的事情。
另一重是母女关系。
迪莉娅和女儿在经历上不断形成重合,她们遇到的男人在婚前都显得比较讨喜和正常,甚至取悦她们的把戏都是同一套,让女孩假装开枪,他假装中枪并顺势跪倒,制造出一种平等甚至自愿处于权力低位的假象。
这两个男人的本性也几乎一致,在即将结婚之际,女儿的未婚夫在谈笑间,突然严肃地跟女孩说:“你只能化妆给我看,你是我的。”
听到这一切的迪莉娅,为此用尽手段,阻止女儿结婚,更让女儿拿自己私藏的钱去读书,也便因此具备了迫在眼前的意义。
她的从前是女儿的现在,她的当下很可能就是女儿的未来,阻止女儿走向婚姻,也便是截断女性苦难的代际延续。
母女的关系还有一层隐秘的对应是,她们都考虑了自身处境,也都完成了从被动到主动的行为转变,做了利于“明天”,利于全体女性的选择。
迪莉娅没有选择离开家庭,是抱着可能还会被殴打、生活还会很糟糕的信念,完成了献祭式的投票。女儿在生活中一直不敢于帮助迪莉娅,不敢反抗父亲的家暴,但最后选择为迪莉娅送上了遗失的选票。
这一点跟妇女节需要被一遍遍言说和讨论的意义是等同的,因为生活总会比理论复杂,需要发现和面对的困境层出不穷,需要抵御的结构性压迫也过于沉重,导致个体和集体的权益有时候并不能兼得,我们不得不活在被动和主动的交替之中,也许要捱上很久的不堪处境、目睹过很长时间的不公才能鼓起一次勇气。
但无论如何,我们能做的是也只能是,保持觉察,保持反思,为了令明天更好而更多地紧握每一个能够主动“做点什么”的机会。
无论是微小的抗争,还是重大决策时基于内心的正向选择,也无论是为了自己的明天,还是所有女性的明天。
来源:老夏看商业